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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4章 這般嬌氣的性子,日後嫁到了宮裏可怎麽當皇子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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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會?”阮問穎刻意把口吻變得羞赧細微, 如同每一個心懷春意的姑娘家,“孫女、孫女沒有這種心思。”

見她如此,真定大長公主的眼底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:“沒有就好,祖母就知道你是個好的。”

拉過她的手, 充滿慈祥地輕拍:“你比你舅母要懂事得多, 將來的路也定然好走得多,很好。”

阮問穎含著晚輩該有的端莊貞靜, 擡眸看她一眼, 又低下去, 柔順道:“孫女不敢承蒙祖母的厚愛。”

“我說你承得起,你就承得起。”真定大長公主看起來對她的這番回答格外滿意, 沒有再行試探, 又誇讚了她幾句,就轉而問起了楊世醒今日過來找她的目的。

阮問穎相信這些話楊世醒在拜見時已經稟明過了, 但對方還是有此一問, 顯然沒有從前者那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,抑或是自認為有用的消息。

但他們今天在別莊裏真的沒做什麽事, 不過是消弭誤會、互訴情意, 莫說她不願意當大長公主的耳報神,就是願意,這些事情她也說不出口。

她只能暗中屏息,回想她與楊世醒做下的那些親密舉止,讓雙頰泛紅,細聲回答“六殿下只是與孫女慣常敘話, 並未說什麽旁的事”, 以此來讓大長公主有一些心領神會, 才應付過去。

之後, 大長公主又詢問了幾句她的身體狀況,叮囑她多加將養,別為此耽誤了她和楊世醒說不定會在什麽時候定下的婚期,就讓她回去休息了。

等她在谷雨小暑的陪伴下回到漪蕖苑,果然從白露那裏聽聞安平長公主又派了人來的消息,道是夜色已深,她白日奔波勞累,不必急著過去,明日再見不遲。

她於是好好睡了一覺,準備養足精神去見安平長公主,同時在心裏細細思索一番對方可能會詢問的話,一一備好貼切適宜的回答。

然而,安平長公主卻並沒有像真定大長公主那般暗藏機鋒,而是開門見山地道:“如何,這會兒還想不想著要入道出家了?”

讓她打好的腹稿都停在了半途,訕訕不已:“是女兒糊塗了……”

安平長公主發出一聲嗤笑:“原來你還知道自己糊塗。觀你前些日子的舉動,我還以為你是覺得自己舉世獨醒呢,不願與我們這些俗人同流合汙。”

“不過是和人鬧了些別扭,就想著要退親,這般嬌氣的性子,日後嫁到了宮裏可怎麽當皇子妃?也像這回鬧著要清修,然後等人家來哄你?”

阮問穎恭敬地聽著,一邊在心中暗忖楊世醒到底是怎麽和她母親說的,等進了宮一定要好好問他,一邊乖順認錯,發誓絕不再犯,請對方原諒。

而見到她這麽一個誠懇的認錯態度,安平長公主也沒有像真定大長公主那樣擺架子,只略略說了兩句就軟了語氣,道:“行了,你起來吧,過來讓我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了。”

“什麽?”阮問穎有些不解她的意思,不過還是依言坐到了她的身旁,詢問,“女兒變成什麽模樣了?”

“還能是什麽模樣,清瘦的模樣唄。”安平長公主狀若不滿,“你那表哥昨日來我這裏說了一大通話,話裏話外地指責我不該把你關起來,害得你食不果腹,日漸消瘦。”

“他也不想想,我要是不把你關起來,你就要直接到他跟前去退親了,到時他還能有這份心思看你瘦了多少?真是不識好歹。”

話雖這麽說,但她還是仔細打量了一番愛女,見其面容較之從前的確略顯清瘦,便蹙眉道:“嗯,是有些瘦了,看來你在這些日子裏是受了苦。”

又很快恢覆成嚴厲的模樣:“不過這也是你自找的,誰讓你放著好端端的皇子妃不做,去當什麽道士,現下遭了這麽一回罪,可終於知曉人間疾苦了吧?”

這話說得倒是不錯,單看道家書籍裏所講的清修,要點只在於心靜自然和無欲無求,阮問穎自以為不算是特別難做到,至少能忍住不叫苦。

然而等到她真正去做時,才發現難處並不在於心境或欲求,而在於衣食住行這些她以往不曾關註過的地方。

尤其是後幾日的清湯寡水,簡直讓她感到退卻,就算楊世醒不來,安平長公主也沒有用她的侍女要挾她,恐怕她也撐不住幾日。

真不知她是被錦衣玉食的生活養壞了,還是天生就擁有一副嬌氣挑剔的身子,只這麽一點苦便受不了。

她乖巧地再度認錯:“女兒知曉了,往後再也不這麽做了。”

安平長公主遂沒有再生她的氣,爽快應道:“行,既然你認了錯,那娘也不責怪你,這件事就這麽過去。”

“不過你可要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,往後不許再行胡鬧,倘若再有下次,那娘可就要像你二哥上次那樣請出家法了。”

阮問穎在心裏想了想,她二哥上次犯錯時招來了什麽,好像是在青州大營裏的三十軍棍?

這麽一想,她立時發自真心地道:“女兒再也不敢了。”

安平長公主紅唇一揚:“諒你也不敢。”不知道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。

母女倆又敘了一番話。比起真定大長公主的籠統,安平長公主問得要細致許多,特意問了阮問穎在被關期間有沒有受到什麽苛待,即使那些侍女都是她自己派過去的。

阮問穎搖頭道:“沒有,她們都對女兒十分恭敬,奉行了娘親的命令。”

安平長公主追問:“她們都是怎麽奉行的?”

她遂把清湯寡水的一日三餐如實說了。

安平長公主道:“這確實是我吩咐她們這麽做的,本想著以此來逼你結束這場胡鬧,誰知道你那表哥忽然來了,二話不說就撤了我的人,還到我這裏來出言指責,說我沒有慈母之心。”

倒把阮問穎聽得嚇了一跳,心想,楊世醒雖然在和她說話時多有不留情面,但在長輩跟前還是比較恭順的,尤其是對她的親人,怎麽會說出這種話?

難道是因為身世的緣故,所以遷怒到了她的母親身上?

她下意識為他辯解:“娘,表哥他一向對您恭敬有加,怎麽會口出此等言語?是不是有什麽誤會?”

安平長公主不以為然:“他雖然沒有明說,但娘看得出來,他就是這麽個意思。”

笑了笑,道:“你也不用擔心,說到底,他都是因為關心你才會這般,娘知道他不是有心的。你被關了這麽多日,他若什麽都不說,娘才要感到擔心呢。”

“昨日他如此行事,正說明他對你有真心實意。娘很高興。把你交給他,娘也放心。”

聽見安平長公主的最後一句話,阮問穎心裏並沒有多少害羞甜蜜,而是悄然擡眼,偷偷打量著母親的神情,試圖從中尋找出一絲弄虛作假的痕跡。

要知道,對方在提及楊世醒的身世時,可是說出過“野種”二字的,如此……低下的評價,怎麽會一轉眼就變成了高興和放心?

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麽說嗎?還是她的母親真的這麽認為?

安平長公主註意到她的舉動,有些好奇和失笑:“想什麽呢,一臉猶猶豫豫的表情。不相信娘的話?還是覺得娘在汙蔑他?”

阮問穎立即說了一聲沒有:“娘說的話,女兒都相信。不過……娘,你是說真的嗎?把女兒交給表哥,你真的——放心?”

安平長公主挑起眉:“怎麽,你不放心?”

她自然連聲道不,移開目光,輕卷了兩下睫翼,赧顏回答道:“表哥待女兒很好,女兒……對他很放心。”

她這下是真的有些害羞了,長這麽大,她還沒有在長輩跟前如此直白地表明過心意,陡然開口,頗有幾許難為情之意。

安平長公主道:“那你剛才露出那樣一副表情做什麽?”

阮問穎遲疑片刻,躊躇要不要拿話來試探一下,譬如詢問假若楊世醒不是皇子,對方是否還會這麽放心把自己交給他,但最終還是作罷。

她的母親只是性情爽直,並不愚鈍,她這段時日來又是要退親又是要出家的,本就惹人生疑,再問出這麽一個問題,難保不會讓其聯想到一塊,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
事關楊世醒的安危,在沒有萬全的準備之前,她不能有任何貿然的行動。

這麽想著,阮問穎就把這個問題咽回了腹中,轉而換上一個略顯不解的笑容,道:“那是因為我以為娘從很久之前就滿意表哥了。娘不是總誇他體貼,說我任性,讓我要多聽他的話嗎?然而聽娘今日所言,卻並非如此?”

安平長公主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:“你啊,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?你表哥是什麽身份?娘能對外說他不好,讓你別聽他的話嗎?”

“身份”二字挑動了阮問穎的心弦,她若無其事道:“可是娘在私底下的時候,也對女兒說過要多聽表哥的話,不要違逆他的意思。”

“那還不是因為娘清楚你表哥的性子,怕你一不小心惹了他,給自己招來麻煩?”安平長公主道,“再說了,你當真有聽娘的叮囑,乖乖聽你表哥的話嗎?”

“自然當真。”阮問穎道,“女兒一直都知曉分寸。”雖然在和楊世醒相處時,她總會不知不覺地把這份分寸失掉,但知曉是從始至終都知曉的。

“知曉分寸還鬧嚷著要退親,讓人家紆尊降貴地來找你賠禮道歉?”對方含笑睨了她一眼,“要不是你實打實地用了一個月的粗茶淡飯,娘還以為你是故意在使手段呢,讓人家對你著緊一二。”

她訝然:“怎麽會?”

“娘知道你不會。”安平長公主徐徐緩緩道,“但你可以學著會一點。這世間的一切待人接物,無外乎張弛有度四個字,你順著他便是張,逆著他便是弛,如此循環交替,方可把他切實掌握在手心裏。”

阮問穎也明白這個道理,她打理府中諸事、管理手底下的侍女時就是這麽做的,但她不願意這麽對楊世醒。

她在這份感情上的初衷已然不夠純粹,好不容易才與他坦然相對,表述真情,萬萬不能讓它再度沾染上預謀心計。

而且她也對付不了楊世醒,對方的手腕比她要高明得多,她那點伎倆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的,她是想不開才會去自找苦吃。

阮問穎垂眸擺出一副受教的模樣,道:“女兒知道,但是女兒要的是表哥的一顆真心,不想把他掌握在手心裏。”

“掌握在手心裏的真心就不是真心了嗎?”安平長公主像是早就料到了她會這麽回答,搖頭輕笑,“你呀,還是太傻,太單純,不知曉這世間人心險惡。”

好在她的母親沒有逼著她一定要這麽做:“不過你若不願,那就算了,左右你那表哥對你是一片真情,不需要你如此行事。”

“而且你之前鬧著要退親也算是無心插柳,對他張弛了一回,往後只要你不再犯糊塗,定能與他和和美美,成就良緣。”

阮問穎卻並沒有把她的後半段話聽進去,而是在心底默念著她前半段話中提到的四個字。

人心險惡。

什麽樣的人心才算是險惡呢?

為了確保家族的百年富貴,逼迫自己的女兒嫁給不喜歡的男子,算人心險惡嗎?

偷梁換柱、混淆皇室血統,把一個無辜的嬰孩牽扯其中,算人心險惡嗎?

教導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去刻意地討好親近他人,以此來得到人人稱羨的自幼情分,算人心險惡嗎?

又或者是像她這樣,明知皇嗣問題至關重要,卻為了心儀之人而不顧親人的安危,對長安殿一事閉口不言,才算是人心險惡?

阮問穎不願意再想下去。

她把話題拉回正軌:“所以,娘從前沒有對表哥放過心?”

“也不算是。”安平長公主沒有察覺到她的心緒,“娘以前只覺得你表哥身份尊貴,能給你天底下最好的一門親事,你嫁給他是上上之選。”

“可在別的地方,娘並不覺得他與其餘世家公子有什麽分別,倘若換了別人是六皇子,娘也依然會覺得那人是你的良配,支持你嫁給他。”

“直到昨日,他為了你的事來向娘討公道,明明對你被禁足心懷不滿,卻依然對娘維持著恭敬守禮,在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你的感受。這般的行為舉止,才得到了娘的認可,覺得他是你的良人。”

阮問穎聽得心生好奇,想知道楊世醒昨天到底做了什麽,才能得到她的母親如此之高的評價,還是在後者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前提下。

但她不好意思把這話問出口,只能把它暫時壓在心底,等之後進宮去詢問另外一位當事人。

安平長公主還在繼續說著,伸手撫上她的臉龐,含笑絮語。

“娘以前雖然知道他待你很好,但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稱道的。娘的穎丫頭如此之佳,不僅聰明乖巧,而且惹人愛憐,是天底下頂頂好的姑娘,無論換了誰都該待你好,把你捧在手心裏。”

“但他身為皇子之尊,向來心高氣傲,在你鬧脾氣要退親的情況下還願意過來朝你賠罪,關心你是否清減、有沒有受苦,包容你的任性與胡鬧,就不是尋常兒郎能夠做到的了。”

阮問穎對此深以為然。

她之所以想要和楊世醒退親,表面上大義凜然,是為了家人的安危,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全在於和對方慪氣,覺得他不喜歡自己了,不想要自己了,那這樣的親事還要來幹嘛。

她的母親說得沒錯,她就是在鬧脾氣,等著對方低下頭顱來哄自己,非常的任性胡鬧。

反觀楊世醒,不僅背負著身世之密的重擔,而且一早就知道她對他心思不純,還願意摒棄一切嫌隙地過來見她,對她足以稱得上情深不渝,無論是誰也比不上。

但聽安平長公主之言,在楊世醒得她青眼的羅列中,他的皇子身份是被放在最前面的,仿佛這是一切的基石,沒有了這一層身份,他便什麽也不是,阮問穎心裏就浮起了幾分難明的滋味。

她佯做恍然地笑著試探:“原來娘是因為看中了表哥的皇子身份,才從小就要女兒聽表哥的話。看來娘早早就存了要女兒嫁給表哥的心思。”

“不錯。”安平長公主爽快承認,沒有半點被說中的心虛,仿佛這是一件再坦然不過的事情,“娘的穎丫頭這般好,自然要嫁給天底下最好的兒郎。”

“六皇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兒郎?”

“當然。除了他還能有誰?”

對此,阮問穎表面上含羞帶怯地承認:“表哥為人,的確無出其右。”

心中卻在暗嘆,楊世醒能得她母親如此盛讚,皆因他的六皇子身份之故,不知有朝一日,當他身世大白、不再是六皇子時,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。

但不管如何,她的這份心意都已經定了,即使前方有再多艱難險阻,也要與他攜手並肩地越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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